初读木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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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再不来,我要下雪了。
你再不来,我要下雪了。
印象中自己曾经翻阅木心诗集《云雀叫了一整天》的时候,已经建过文件准备摘抄一二,果不其然,草稿文件夹中果然有篇 “muxin.md” 的文档,而且早于 2019 年初就已创建……
$ stat _drafts/muxin.md
File: _drafts/muxin.md
Size: 45 Blocks: 1 IO Block: 4096 regular file
Device: 841h/2113d Inode: 115075 Links: 1
Access: (0777/-rwxrwxrwx) Uid: ( 0/ root) Gid: ( 0/ root)
Access: 2019-02-14 07:07:05.622233600 -0500
Modify: 2019-01-11 11:07:54.070556800 -05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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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irth: -
可是里面也只有句 “你再不来,我要下雪了。”刚打开这篇文档时,偌大的空间就孤零零地躺着这几个字,仿佛正是它们幽怨地埋怨着屏幕前的刚打开文档的我。
上周因为刷到朋友圈 Z 分享木心的摘抄,
商品世界的缘起,形成,到意识形态。到了意识形态,即成极权。商业广告,就好像社会主义国家到处都是标语口号,只是社会主义极权是硬性的,资本主义极权是软性的,但都是极权。但资社两边的利益目的不同,所以斗争,社会主义要权,资本主义要钱。根本不同,是“权”直接关系到统治者的人格生命,“钱”间接关系到统治者的人格生命。
顿感有趣,于是便去微信读书中找了木心全集中的原文来看。这出自《第五十四讲:十九世纪爱尔兰文学》,其中主要讲叶慈,然而说是讲叶慈,但更多的还是在聊自己的观点,比如上面这段话便是木心从叶慈“反商品社会”出发聊自己的见解。虽然自己也偶尔翻翻资本论,偶尔也会做做笔记,但倘若让我用自己的话讲讲资本论讲讲商品社会,我大概是不行的,远远没有达到费曼学习法的标准。但且看木心,用通俗的、如诗1般断句的语言介绍了自己理解的商业社会,
人类开始,没有商业,
只有物物交换,互补有无,
两厢情愿,皆大欢喜,
人际关系很单纯、很朴素。
商品社会是人际关系的恶化。
从前双方都是物的主人,欺诈性小。
商人不是物主,是物与物之间的人物,
他持货,货又成筹码,成货币。
一件物品成了商品,
反复转折,才到人手中,
这样反复转折的过程,
乃商业社会结构,
养活了一大群不事生产的人。
商人之间又勾结,
又利用,
形成世界大网,
这大网就成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。
然后便顺其自然地道出了自己理解的资与社间的区别,这个论断可从来没有听说过,新鲜极了,虽然换个角度这也反映了自己知识的浅薄。
今晚突感无聊,又翻开了木心全集,想继续读读摘录的那篇文章所在的文集的其它文章。上次匆匆一瞥,都没注意这《第五十四讲》具体是出自哪本文集,因为我是直接在木心全集中搜索的。翻到前言,才知这是陈丹青所录的木心讲课的笔记,《文学回忆录》。
瞬间被封面上的签名迷住了,
然后翻开扉页,“我讲世界文学史,其实是我的文学的回忆。”因为迫切地想要了解这本文集,于是便首先阅读了连续的四篇《出版说明》、《小引》、《文学,局外人的回忆》、《开课引言》……
这四篇足以让人了然此文集的创作背景,其中梁文道的引言《文学,局外人的回忆》中对木心的“局外人”定义更是让人印象深刻,
他不但在谈文学史的时候是个专业门墙的局外人;就算身为作家,他还是一个局外人。他“局外”到了一个什么程度呢?刚刚在大陆出版作品的时候,大家以为他是台湾作家,或是不知从哪儿来的海外作家;更早在台湾发表作品的时候,那边的圈子也在探听是不是一个民国老作家重新出土;他竟然“局外”到了一个没有人能从他的作品中读出来处的地步,“局外”到了让人时空错乱的地步。
浏览下目录,翻开几篇比较熟悉的课题读读,比如《第十九讲:陶渊明及其他》、《第三十八讲:十八世纪中国文学与曹雪芹》。
他推崇陶渊明,“屈原是中国古代文学的塔尖,陶渊明不在中国文学的塔内,他是中国文学的塔外人。读陶诗,是享受,写得真朴素,真精致。”此前对陶渊明的印象顶多聚焦在一个“隐”在上,但木心用“朴素”与“精致”两个表面矛盾但却高度一致的两个词来形容陶诗隐隐让人有点共鸣。最近在听《乔布斯传》,他对产品的极简的追求让人印象深刻,要多考虑做做减法,冗余富足可能只会走向精致的反面——“狼藉”。减掉“车马喧”,只剩下朴素的“结庐”,“悠然”过上精致的“采菊”生活,多么惬意……
讲到阮籍时,他会岔开去讲自己的经历,似乎能跨越历史长河与千百年的人物神魂交流,“但古代虽然专制,诗人还可以悲哀。我遇到的时代,谁悲哀,谁就是反革命……所以我同情阮籍,阮籍更应该同情我哩”。
对于《红楼梦》是否自传的争议,他谈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与推理。他认为这并非是曹雪芹的自传,而是他生活的虚构与幻化,或者说“意淫”。他借用书中警幻仙姑对宝玉“天下第一淫人”的评价,而俏皮地称曹雪芹为“天下第一伟大的意淫者,但发乎情,止于艺术”。而对于后四十回,字里行间无不体现了他的惋惜,
我们悼念艺术家,是悼念那些被他生命带走的东西:“哦!只剩下艺术品了。”
但他却很乐观地认为那四十回曹公是有写完的,只不过是遗失罢了,
中国是受了诅咒的民族。唐太宗把《兰亭序》随葬了,《红楼梦》后半部遗失了……为什么我以为是遗失了?因为从序言看,是写完以后的总结法,口气、意思,都像是写完的。所以八十回以后,还有希望,不绝望。
最后再翻到《最后一课》,他主要讲了三点,
- 文学是可爱的
- 生活是好玩的
- 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
我觉得是很受启发的,因为感觉自己的精神文化生活过于匮乏,有时只会在现代影音娱乐中寻求慰藉,然而正如木心所言,“西方人称电视是白痴灯笼。最有教养的人,家里没有电视。最多给小孩子看看。电视屏幕越来越大,脑子越来越小。”所以还是要坚持阅读,而且特别重要的是要注重输出,希望以后自己还是可以在这里多写写吧
日记,是写给自己的信,信呢,是写给别人的日记。
有时发觉自己的写作,无论是这里的中文、还是科研里面的英文,都有点不情愿动笔,总是以忙为借口而逃避拖延。然而,还是应该时常停下来做做减法,学学陶渊明与乔布斯的极简,多停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……
最后翻到《后记》,这本《文学回忆录》也算是略读了一遍。此前阅读从前慢或者下雪这种短句,其实很难对木心有什么了解,反而是刚刚在读笔记时,却依稀感觉这是个字里行间背后是个很有趣的老头。随即想继续了解木心其人,于是在知乎上搜索,于是就看到了这篇回答,关于卢虹贝的论文《木心文学创作中的“文本再生”现象研究》.
有点讶异,倒也没有很震撼,毕竟兼听则明,而且也只算是刚刚正式认识这位老先生,从前的从前慢不作数的。随后也翻了其它讨论,龙在田(来自豆瓣):木心祭——文字游戏与自我流放,
木心的文字,有源自古代(时间)和西方(空间)的陌生感,初读时容易给读者(尤其是学识未深的读者)一种作者学贯中西、游历世界的感觉。但奇怪的是,作品之间非常跳跃,缺少连贯的背景,其中有些可以通过别的阅读或经验得以呼应,便能领会作者的匠心和阅读的快感,而大多则只能获得一些模糊、片断的意象,部分甚至索然无味。
隨安室(来自豆瓣):我对《木心文学创作中的“文本再生”现象研究》的看法,
抄袭是怕人看见的,而木心却希望有人知晓(“只是你不知,不在我不明”),但木心决不愿直白地公开他的“后台”(参《木心谈木心》),这样做就没有意思了。他藏下明明暗暗的提示,他预设的读者能把握来龙去脉的关节,已经循着他的孔道,周游他的秘密,领会他的趣味。他熔裁的对象早已先他成家,即便这些中西作家的名声稍晦,总是有文能依,有据可查,有人得知,因而并无抄袭的必要,转有互文的可能。从前略考木心和知堂,已经察觉到木心的意图,看《伪所罗门书》时,明知每篇都有出处,却因学力浅陋,无能批郤导窾,因其固然。
首先对这种现象不敢苟同,然而因为并没有怎么阅读木心的文集,同时也无暇翻出论文细心计较,所以并不能妄自评论。单凭刚刚在《文学回忆录》中的短暂交流,发觉这是位有趣的老先生,而且从先生坎坷的生平而言,这是位很顽强的老先生。大概在那个困厄的年代,唯有文学能支撑他,然后就像他讲课时那样“惯用自以为达意的方式重述”了自己的阅读,与读者共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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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并没有写成诗,但读起来简直就是诗歌了,斗胆增加几个换行符。 ↩